秦峫抬脚就要走,却又被付谦拉住:“你就这幅样子进宫吗?”
他这才低头看了自己一眼,的确是有些失礼:“我回去换套衣裳。”
付谦有些诧异他的声音这般嘶哑,可眼下却顾不得这点细节,他满脸都是忧虑。
“你该知道,肃王拉拢你不成,难免会趁机落井下石;皇上那边,这次都亲自暗示你站队东宫,却被你拒绝,怕是也有心给你个教训,你这一遭……”
怕是要不好过了。
秦峫面无表情,他讨厌京城,也有这点原因,想安安稳稳的当好自己的差都不行。
他一把抓住付谦的胳膊:“求你件事儿。”
“我知道,”付谦连忙开口,“我爹已经进宫了,我娘也去见太后了……”
“不是这个,”秦峫指尖越收越紧,“你生意做得大,结交的人也多,替我找找人,苏棠不见了。”
“什么?!”
虽然付谦猜到了秦峫闹这么大动静出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,可却没想到竟然会牵扯到苏棠身上。
“小美人不是平日里连门都不出吗?怎么会……”
“是我做错了选择,廷益,若能找到人,我这条命就是你的。”
这话太重,付谦不敢接:“别说傻话,你我朋友一场,我自然会帮你,你放心,我这就将画像撒出去,只要她还活着,一定能有消息。”
大恩不言谢,秦峫没再多言,只深深看了他一眼便翻身上马,直奔皇宫而去。
付谦找七星问清楚了内情,心里却犯了难,已经消失了一天一夜了,是不是还活着也不知道,该去哪里找啊……
苏棠猛地自床榻上惊坐起来,胸腔剧烈起伏,当时险些坠崖的惊险,鬼手一般紧紧攥着她的心脏,让她每每合上眼睛,便会控制不住的回想,即便是梦里也不得安宁。
“醒了?”
含着几分笑意的男声响起,苏棠抬眼看去,是一张既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的脸。
“你还没走吗?”
楚凛摇头笑了一声:“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,你对我就是这种态度?”
苏棠闻言沉默下去,那天马车即将摔下山崖时,她抓着金姨娘和芝兰跳了马车,可前冲的力道却还是将她们带到了山崖边缘,就在她们要掉下去的时候,楚凛从天而降,把她们拉了上来。
他的确是她们的救命恩人。
“抱歉,我不是有意的。”
苏棠低声道歉,她只是控制不住地会生出戒备来,在艰难的信任了秦峫却又被对方毫不留情的驱逐后,她好像变得比以前更让人讨厌了。
“我是很感激你的……”
她哑声解释,有些无力。
楚凛抬脚走近,在她床前半蹲了下来,满眼惊奇地打量她:“你这样刻薄的人,竟然能说出这种感恩的话来,莫不是吓傻了?”
说着他抬手摸过来,苏棠下意识躲闪了一下。
楚凛当做没察觉,仍旧探了过来,却是摸了摸苏棠的头:“说也奇怪,我竟然还是更习惯你之前的样子,现在这般乖巧,我还有些不适应。”
苏棠一时分不清他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,索性没再开口,只是起身去了外头,这是一间农家小院,是楚凛找的地方,说借给她们休养,自然是算了赁钱的,只是这种时候,苏棠也顾不得计较这些,就这么住了下来。
外头有乒乒乓乓的动静在响,她抬眼一瞧,是杨伯在劈柴,那天察觉到马车失控的时候,他也是拼了命的想要来救她们的,可却因此被人偷袭,那条原本就有伤的腿又受了重创,现在连战都站不起来,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。
他一个外人,这般尽心,苏棠心里也是存着感激的。
“杨伯,你怎么不歇着?你身上还有伤呢。”
她快步走了过去,想将斧子接过来,杨伯怕伤了她,连忙自己放下了。
“闲着也是闲着,这腿上的伤,不耽误干这些粗活。”
话音落下,他又忍不住看了眼厢房:“小夫人她……”
苏棠眼神一暗,金姨娘还没醒。
她本就病重未愈,是拖着病体跟着她搬出苏家的,路上又被那杀手下了狠手,险些掐死,所以打从脱险后就一直在昏睡,原本消下去的热症也卷土重来,已经烧了整整一日了。
楚凛请了村里的赤脚郎中来,对方却如同京城那位大夫一样,探了下金姨娘的脉象就要走,苏棠将自己的积蓄几乎全拿出来,他才肯留下施救,却毫无起色。
“我去看看,说不定好些了。”
苏棠转身要往厢房去,杨伯又喊住了她:“苏姑娘,这村里的都是赤脚大夫,靠不住的,还是找人给统帅送个信……”
“不行!”
苏棠一口否决,虽然她很笃定这次追杀苏罗氏是主谋,可秦峫知不知情她却根本拿不准,万一他也是默认的呢?
万一他觉得赶走自己不够呢?
他要自己离开时的绝情样子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,苏棠指尖死死抠进掌心,她不能冒这个险。
“杨伯,你若是想回去,我不拦你,等你伤好一些,你随时可以走,但我求你,别把我们的行踪暴露出去,再来一遭的话,我们逃不过的。”
杨伯满心无奈,他知道苏棠这防备的不只是苏家,还有秦峫,他替秦峫觉得冤枉,他能拿性命去给他家统帅做担保,他绝不可能参与这种事。
可苏棠刚刚死里逃生,不管他说什么,她应该都很难相信吧。
他沉声一叹:“我没有要走,我答应了要送你们去北地,就一定会做到。”
苏棠没再多言,还会不会去北地,她其实也说不准,但就算是去,她应该也不会再让杨伯跟着了。
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,她道了声谢就进了厢房,金姨娘还在昏睡,半分要醒的迹象都没有,芝兰正在床边守着,她也经历了一番生死,身上也带着伤,却坚持不肯歇着。
“姐姐,你去歇一歇吧,”苏棠哑声开口,“娘这里我来守着。”
芝兰有些受宠若惊,这一声姐姐可太折煞她了:“姑娘,我只是个下人……”
“什么下人不下人的,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。”
芝兰眼底闪过水光,似哭还笑的应了一声。
苏棠将她推出门外让她歇着,自己在炕边坐了下来,抬手拧干了帕子,给金姨娘擦身降温,然而碰到对方的瞬间,她脸色却是一变,是她的错觉吗?怎么觉得金姨娘烧的比昨天更厉害了?